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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藍色眼睛.法國女孩 Camille


Camille 是我在雪梨的瑜珈行館認識的女生,18歲,來自法國的西邊,一開始看到她時,總覺得她可能是印度或南美洲人,但怎樣都不覺得是法國人。

第一眼遇到的時候,是晚餐時間,她穿著一件灰色的尼龍外套,把拉鏈拉到最底,短褲配褲襪、球鞋的裝扮,樣子很隨性,但卻感覺有點不知所措,端著她的晚餐,一人站在餐桌前東張西望。

後來,我們一起坐在大約三米乘三米的方桌上用餐,由於方桌實在太大了,坐在彼此對面的我們也沒有交談,只是專心地吃著蔬菜,或偶爾和隔壁的朋友閒聊幾句。坐在她旁邊的男孩突然轉頭過來對我說:「欸!妳們是室友耶!」我看到她的眼睛亮了一下,用稍微大一點的音量,隔空對我說:「妳也是11號房嗎?」我笑著答是呀,這就是我們的第一次交談。

瑜珈行館的故事有機會再講,反正,那是一個我從網路上找到的食宿交換所,我到的第一天,住在六人房,裡面卻只有我一個人,頭三個小時覺得很興奮,能獨享一間房間,不受到任何干擾,真是再舒爽不過的事,不過,這個念頭在我一個人把毛衣當睡衣,裹著超厚棉被,抵抗外頭溫度大概2度的刺骨,還看著我自作聰明帶來的恐怖小說後打消了念頭,毛骨悚然配上當時的氣溫,真的是很到位的一句成語,所以她的加入,讓原本有點不願分享房間的我,倒也滿開心。

晚餐結束後,我們和其他男孩在社區內到處亂晃,找到一間倉庫,放著回收的舊衣服,由於天氣實在太冷了,我們開心的衝進去,看能撿到什麼寶,爭先恐後地試穿了起來,整間倉庫都變成我們的伸展台,不知不覺更開始搞笑了起來,我們找到一件細肩帶小背心,簡單來說,它就是一件非常舊的二手睡衣,我們開著玩笑得對Camille說:「這件給妳!」只是抱持著好玩的心態,並預期她的反應會是一臉嫌惡的對我們說:「這一點也不好笑。」,至少我是這麼猜想的,沒想到她卻笑得很開心,還和我們道謝,說她會試試這件衣服,當下我對於這個反應大為驚呼,覺得這個女孩實在是太單純了吧,這也造就了之後和她相處,她的反應總能超乎我的預期的有趣。

當天晚上的臥室因為多了一個人,就變得格外溫暖溫馨,我們聊著故鄉,聊著雪梨,我也是從這時候知道,她住在法國西邊的一個山上,人煙稀少的村莊,讓她的家鄉在冬天什麼事都做不了,只能滑雪和堆雪人。她說,小時候她們住在城市裡,後來爸爸在山上買了一塊地,慢慢的在那塊地蓋起小木屋,幾年後終於落成,她們就全家搬了過去,至今可能也快十年了,我回想著,已經不曉得聽過外國朋友說過幾次,關於他們的房子是爸爸、爺爺或曾祖父蓋的事,想著想著,我都想自己蓋個小木屋了。也許是因為從鄉下來的緣故,讓我這個都市人對她感到很有興趣,她的動作和反應,都讓我覺得她和所有我故鄉的朋友,真的好不同,是因為她是個脫俗的野孩子?還是因為她是法國人?也許都是原因。

她看著我手上的小說,拜託我唸一段中文給她聽,她趴在地上,手撐著頭,一邊笑一邊聽著我的字句,問我剛剛講的那段是什麼意思,我對她說:「類似一對姐弟被殺人魔分屍的過程。」她大笑說原本以為是很優美的中文詩,我們很快就變成了好朋友。

在瑜珈行館的日子過得非常充實愉快,也許是因為瑜珈吧,在那的我都能感覺到身心靈真正的放鬆,吃著健康天然的食物,談論著心靈深處的疑惑及理想,也讓我覺得,平常能流利的用英文和外國人溝通,事實上也只是因為,我們聊的都是屁話。

Camille的英文不是很好,她和我說,她的生活圈,幾乎用不到英文,有時候她相處在一起,我甚至覺得自己的英文都比她好,她有著一口非常重的法國口音,和我抱怨著說,每當別人馬上認出她是法國人,她就知道是因為她的口音,我們也忍不住吐槽她說,法國口音實在太好認了。

我從來都不覺得,語言會是個阻礙兩個人交流的屏障,雖然,總覺得自己的程度是在於一種「Good enough to fall in love, not enough to build it up」的階段,而事實上也確實是如此,但你也不會和每個認識的外國人談戀愛,所以交朋友上,語言完全不是個問題,至少我和Camille也從來沒有覺得溝通上有什麼問題,有時候講起話來卡卡的,也只是覺得很逗趣而已。

每當我倆剛好有同個時段的休假,都會相約到山上探險。

我們有時候會爬到山的頂峰,她總是爬得非常快,且臉不紅氣不喘的停下等後頭的我,我也每次都對她說:「妳真的是山上來的!」然後一起坐在曲奇蜿蜒的狹峰處看著夕陽,播著橘子來吃。

有時候,我們會騎著腳踏車,到無邊無際的草皮上,坐在一棵孤獨佇立在草皮正中央的樹下看書,或練習倒立、爬樹,她是個不折不扣的爬樹高手,我們都笑她說:「妳可以在妳履歷上的技能欄寫上這一項:精通各種爬樹技能。」

我想起某一天,無聊問她那個老套的心理測驗:「當妳走進一片大森林,什麼動物是妳認為會第一個看到的?」她回答我:「是猴子呀!」我大笑了超級久後對她說:「Exactly!第一個動物就是人們對妳的第一印象,覺得妳像什麼動物!這個心理測驗真的很準。」

除了爬山爬樹,我們最常做的,就是到前方的小溪裡游泳,那是一條沒有任何水波的小溪,雖然靜止不動,但水卻很乾淨。那時候是澳洲的冬天,水冰的讓我們每次都得花十分鐘,才真正有勇氣克服凍到頭皮發麻的痛苦,我們找到一條被綁在樹枝上的麻繩,開始像泰山一樣爬到樹上,然後從樹上盪下來,一躍而下的跳進水裡,至少這種方式,比在岸上磨蹭老半天,遲遲不敢泡進水裡來的痛快。

有一陣子,我們非常沈迷在晚餐後,一起玩撲克牌,照理來說,這種像是博弈的遊戲,都會被禁止,尤其是在晚上八點之後,整個社區都要肅靜。也許因為我們是那裡少有的年輕人,聚在一起總是比較容易被玩意沖昏頭,最後,我們一群人便發明了一種肅靜的撲克牌玩法,創造一些手勢來代替說話,玩著一些像是Gold fish之類的撲克遊戲,由於很刺激,每每玩都覺得很激動,忍著不笑出聲的感覺,就好比在酒吧,不和別人說話一樣彆扭。

除了爬樹以外,Camille也是個撲克高手,雖然不是大老二或德州撲克之類的熟悉玩家,但她的反應很快,雖有心機卻又狡猾的恰到好處,每次分組,我們兩個就會很有默契的選擇在同一組,然後贏的洋洋灑灑,撲克時光也變成那時候必備的餐後餘興節目。

相處的時光,規律地從一起起床,瑜珈,工作,閒聊,玩樂到上床前一起看個書再睡,很快地到了離開瑜珈行館的那天。

我們很幸運的一起搭到了順風車,從山上一路把我們載到雪梨,只是接下來又是一個往東,一個要往西,那時候我們在車站,因為我的火車馬上就要開了,所以離別的再見道得很倉促,她留下一句:「一定要來法國找我喔!」我邊跑向月台,背對著她喊著「我會!我會!」覺得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,卻沒有好好地擁抱道別。

話雖如此,兩天之後,我仍因為一個人旅行無聊,而隨口問她要不要一起去雪梨市郊,於是我們又再次見面。那是一個雖然冷但天氣非常好的日子,我們坐在草皮上,才剛躲避完貪吃袋鼠的追擊,又繼續聊著那些天南地北的話題。

她從Google map上開了衛星導航,和我介紹起她的家鄉,並把她居住的那座山放大,找到那個大概只有十棟零散建築聚集而成的小村莊,然後指著其中一個周遭有空曠草原的正方形建物說:「這個就是我的家。」我觀察了一下她所居住的村莊,儘管山下的建物比較密集,卻大概也只能稱上小鎮。她說,她常常在山上看到鹿,夏天的時候,去山上的小河裡游泳,偶爾還會看到麋鹿們來喝水,而冬天的時候,因為能做的事情不多,所以她應該也算是個滑雪高手。

我也應觀眾要求,禮尚往來的打開Google map,搜尋台北市,努力從不斷放大的介面中找到我的家,她看著畫面震驚地問著:「這些都是房子嗎?」我說:「是啊,都是,而且並不是像你們,一人住一棟,我們一棟房子裡有好幾戶。」她笑著說:「雖然很困難,但妳一定要找到妳的家指給我看。」我苦笑著說:「好吧,應該是這一棟,我們家住在這裡面的二樓。」她一直盯著我手機上的畫面,密密麻麻的螢幕,讓她驚呼和自己的村莊差距真的很大,好幾秒都說不上話來。

相處的最後一天,因為和野生袋鼠一起野餐,所以我們倆都很愉快,邊吃著捲餅,邊懊惱著昨天兩人明明都各自在雪梨閒晃,怎麼沒有想到可以見面一起走走。她不停地說著希望我有天去法國的點子,我也交換著如果有天她來台灣,我會帶她做什麼事。她對我說:「人生還很長,這不會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,如果妳的老公和小孩要一起來,我也很歡迎!」我笑著說:「妳想見到他們兩個,可能還要好一陣子喔。」

Camille是我見過最有好奇心的女孩,她對很多事物都充滿著疑問,也很願意嚐鮮,她的Top 3口頭禪就是「Of course , why not , amazing !」我和其他朋友,私底下討論著她,說著因為她現在年紀很輕,對很多事都很熱情,幾年後的她,也許會多了幾分穩重,或變得更成熟,又是與現在截然不同的韻味,我們也都很期待,能看到那時候的她。

特別撰寫一篇關於她的故事,除了對於旅途中遇到的人物很感興趣外,她也是個很特別的朋友。她不怕髒,也不會嫌麻煩,總是很熱心助人,鬼點子也很多,手機對她來說,一點也不重要,總是會隨身攜帶巧克力,搭飛機時還因為在包包裡放起司,味道太重而被攔下,在西班牙住過寄宿家庭,對義大利的咖啡為之瘋狂,當手機有訊號的時候,第一個聯絡的是感情很好的哥哥,喜歡機械學,還會唱江南Style。

旅行時,每天都會遇到新的人,不是也許會遇到,而是遇到多少個人,以及聊得有多深。每個人都有著不同的故事,從哪裡來,又為什麼在這?她是個我花滿多時間相處,並且感到愉快的新朋友,緣份雖有折磨人的時候,但大部分,我們都得屈就於這種神奇,並且甘拜下風,也真的是拜這種意外與機會所賜,我們才能用這些微小樸實的片刻,交織成永恆難忘的回憶。

See you 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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